桑榆的部落格

【來不及的愛】

前言：這篇小說寫於我在Yahoo部落格開格七天後，也算是青春無悔的代表作！所以，順手將它帶來痞客邦，更順理成章的讓它成為我在這裡的首部曲吧！

【來不及的愛】

高中，綠城四個花樣年華的女孩：楠楠、子衿、關關、和我-桑榆。

我們的故事是怎樣開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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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楠—早夭 我的愛】

請仔細注視

那一片淨白的天空

那一畔盈漾的柳

我不是等待採擷的荷

為着人君的臨幸而奔放

當我展開笑顏

只為   僅只是為了

這是個好風好雨的日子

這是我想你們的日子

請   相信

一位踏江而過的女子的

告白------------------------------------------------------------------------------------------------------

早熟的好友楠楠經常為情所困，我們這群懵懂無知的死黨雖無從幫助起，卻也不免對愛情的憧憬蒙上一層陰影。叛逆的同性質讓我們幾人惺惺相惜，但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家庭背景，在這寂寞而煩惱的19歲，來自家人無害的小小關切都被放大攤在陽光底下，硬被這莫須有罪名自我束縛，更為不被家人了解感傷，因此互相疼惜，而我對她們的感情竟是一股腦兒地付出，也讓一張牢不可破的網緊密地網住我們的青春。

楠楠有好幾段坎坷的感情，她是位熱情又嬌小可愛的女孩，卻有著男孩般大辣辣的個性，每當她與一群男同學口若懸河地爭論時，我只能像個傻瓜般躲在死黨背後，低頭猛看自己的腳，地上沒有黃金，我只是沒有勇氣更沒有膽量望著那群汗臭薰天的男孩。所以，她是我心目中的勇者，更是這群死黨中的靈魂人物。但我知道，她有一顆容易受傷的心，她說，她需要很多很多的愛，只因，她來自一個破碎的家庭。

當她們都考上中部大學時，我卻只能聽定居北市的哥哥的話選擇北部的學校，之後，思友心切的我滿心的懊悔，我來台北做什麼？我最愛的摯友在台中呀！為了安撫我躁動不安分的心，她們每週到台北來看我，便就近於南陽街的小雅咖啡屋聚會，然後再搭最末班的國光號車回台中。明知道我太任性，也曾勸阻她們，但，最純真年代的友誼是如鑽石般堅定，她們一路陪了我整整一學期，期間，我也曾回中部，但礙於大哥不能認同我莫名的思鄉情切，回去的次數與她們來探我根本不成比例。

隔了幾個月，我已完全融入北部生活，平時愛踩著紅磚塊，愛隨性跳上火車到淡水賞夕陽，週末便跟著一票愛玩的女孩參加各校班際活動，更成為舞會中的常客及舞林高手，但，我的心是空洞的。班上的風雲人物，白天裡熱鬧非凡的愛笑的女孩，這些假象只為了掩飾一顆逃避的心。

剛過完年的夜晚，才回台北沒幾日，竟接到楠楠的電話，礙於兄嫂面前無法暢所欲言，便到樓下打投幣式電話，約是晚上10點光景，楠楠說，這樣的感覺比較真實，是自己熟悉的聲音夾雜著微弱風聲，剩下的就是屬於夜晚的靜默。她25分鐘前打給凱中(楠的男友)，在學校行政大樓前一偌大的空曠，而凱中那頭熱熱鬧鬧的吵雜，和她這頭的單薄像是陰陽兩世，彷彿有一頭不是真的。感覺得出她的落寞，當晚，便提著簡單的行李搭上最末班車，到中部大學城旁的宿舍陪她，關關和子衿也都在。這一晚，大家都沒睡，聊著最近生活點滴，聊我沉迷舞會的輕快節奏中，就是沒提起凱中，沒人敢將心中的猜測說出，避免觸碰楠楠的傷痛。

一直以為楠楠的感情問題只是一時觸礁，當凱中的死黨啟章從中部來訪我，見他不曾提起小倆口的事，便覺得一切又已風平浪靜。但在這一天卻發生了20年來讓我每當想起便痛苦不堪的回憶。隔天便急著打電話給關關，她一向最懂我也最疼惜我。聽完我的敘述，卻陷入一陣沉默，才說，這個週末她會上來找我聊聊。仍處於驚惶中的我未特別注意那沉重的嘆息，只得草草掛上電話並耐心等待我的救世主早日來開導我走出這混沌不明的困境中。

週末的午後，推開小雅的門，在最角落中尋找熟悉的身影，卻見楠楠與子衿也在座，羞愧染紅了雙頰，我還不希望這件事被擴大，我還沒整理好我的心情，雖然，答案自己早已清楚，那個人不是我的屋頂上的提琴手，我沒有心動的感覺。

三個女孩，慘白著一張臉，我卻仍在狀況外，絲毫未察覺氣氛詭異。是關關先開口，她要我將最近發生的事清楚的描述一遍。

「是有關感情告白那件事嗎？喔！那已太不影響我了，其實我不怎麼喜歡啟章呢！所以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將他放在心上。」我雲淡風輕的說著。「怎麼啦？妳們專程為這件事上來嗎？」

「我來說嗎？」關關為難的看著楠楠。楠楠不語。

「啟章是楠楠的男友」關關不捨的眼神在我和楠楠之間流轉。

我一頭霧水，凱中不才是她的男友嗎？？

原來，他們已分手兩個多月了，這段時間，一直是啟章在安慰她。雖然沒有正式告白，但該行使的男友的權利，他一樣也沒放棄過。

聽完，我楞著說不出一言一語。楠楠，對不起，我沒有勾引他，對不起，我以為男孩與女孩之間是有友誼存在的，對不起，我以為……………。

他說要上來台北，我自然歡迎並帶他到淡水常逗留的地方走走，他，是凱中的朋友，也是我們的朋友，不是嗎？當時，夕陽輝映在海面上，渲染了彩霞滿天，我仍沈浸在此美景中，忽地被人抱了滿懷。他說，喜歡我很久了，再也無法自拔。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情感告白，我錯愕地忘了推開這樣陌生的懷抱，也因此讓他誤以為我默許了他的感情。一直沉默到回家，才發現全身顫抖不已，腦中剩下的竟是一片空白。隔天上課，仍懷疑昨日是否只是一場夢，甚至有此生已毀了而只能嫁給他的體認。

【桑榆 – 說不出的愛】

如果 你問

荷的心事

那麼 我必是初夏的柳

輕送你一季的微風

於是 在我盈笑的眼眸中                     

輕輕訴說你我的故事

而

當幕起幕落時

你將發現

荷的臉龐     有

淺淺的露珠   悄悄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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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後，我仍留在台北，專心而安分的當一個上班族，也仍常中北兩地往返，關關的男友在北部當兵後，我們聚會更頻繁。也在那時，得知小雅已倒店關門，內心噓唏不已，她們自那一次悲情相聚後便再也沒去過，倒是經常在馬路上閒晃的我，曾短促地停下來品了一杯咖啡，但人事已非，便悵然離去。

原本以為那個不堪的景象會隨著時光流逝而逐漸淡去，卻沒有，我變成畏懼男人靠近的不正常女人，卻日復一日地寫下許多手稿，讓自己扮演各種苦戀中的女主角，冷冷地看人生百態，也看男人的醜態，尤其在子衿的男友棄她如敝屣後，對感情，我寧願當個沉默者。只有那個男孩，那個深深吸引我的男孩，在同學介紹下，一起去看了【屋頂上的提琴手】的男孩，只因我不願成為第三者而將感情深埋。

我無怨無悔的默默在心裡耕耘自己一個人的感情，所寫下無數的篇篇字跡，都是說不出的愛，他，或許知情，我卻不曾默認。卻也一次次陪他到淡水看海，他就近，而我卻是僕僕風塵地從內湖到士林，再坐上火車到淡水。在他面前，永遠是短髮女孩哥兒們的打扮，只因同學有著一頭長髮飄逸，常心酸的想：你們都是漂泊的過客，不肯回頭的遊子，就像那孤星，永遠冷冷地看人生，而我，只是你南國的小天使，僅是江邊的一簇燈火微明，這樣遙遠的距離，我是盼不到你的。卻是狠狠地讓自己執著了5年才捨得離開。

不是捨不得走嗎？跟自己說過，只想在角落感受與你呼吸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氣，只要遠遠看著你知道你一切無恙，便足夠。也跟自己說過不走的呀！終究揮揮衣袖。

夜，深   人，寂寥，

依戀的不過是那靠一靠的感覺，

縱然，

你我只是流雲偶遇。

相逢之後，竟散去，

只徒留那輕輕牽著我手的微溫，

柔柔的，

一種沉默的留言。

未曾說出口的，我不能明瞭，

形成的言語，卻又太傷人，

你我，

畢竟只是過客。

仍是離開了，

帶著金線菊的悲哀，

傳說，

金線菊是善於等待的。

永別了，說不出的愛。

【關關 –不再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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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路已走完

力已出盡

若是我什麼都未曾留下

就讓我悄悄的走

回到我原來的地方

--- 杏林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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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著修女之稱的關關，一向慧黠，有如智者，她總能跳脫一般通俗的邏輯來看待問題點，也常為我們指點迷津，尤其對愛作夢的我，更是直接了當的戳破我的痛處，狠狠地一語將我打醒，她說我就像個夢，飄虛得令人心疼，但畢竟像個夢，依舊悲劇一場。子衿也曾罵我愛作夢，不切實際，愚蠢得叫人受不了，比起子衿，關關的勸導更能觸動我的心靈。為了我那場不存在的偉大的愛情，著實急煞了一干人，偏偏我就是走不出來。

一直以為，關關是死黨中最無憂也最堅強的女孩，她是家中的獨生女，爸爸在北部從事貿易，關關的公寓卻從未曾見他來過。公寓就她一個人住，所以我們可以為所欲為地在她房裡任意逗留，直到大學聯考後第二個週末，她輕描淡寫的說她出車禍了。我們急得往醫院跑卻不知該如何通知她的父母。關關命大，機車將她拋了出去，所幸道路上後無來車，但她有輕微腦震盪需住院觀察。

「不用通知了」她說。在滿是藥水刺鼻味的病床上，與白色牆壁一樣蒼白的臉，飄離的神情中有著落寞，卻又裝做不在乎，這是她第一次談到她的家人。

父母離婚又再婚後，她變成了第三者，一向孤獨慣了，父母的離婚也早在意料之中，只是，為了各自重組家庭，他們誰也沒有爭取她。

倒也不嫌大人們的自私，她的生活在童年時便已破碎了，生活早已不具任何意義，她只想盡本分地將自己的日子走完。難怪，從未聽她提起家人，更未曾如我經常哀嘆父母管教嚴格，她總是笑笑而置身事外地聽我們抱怨。所以，她的房子非常空洞，好像她只是房客，不用繳費罷了。沒有相簿，更沒有童年以後的相片，除了一張有微細裂痕的相框，相片裡的她才國小三年級，長長細細的髮不馴地綁了兩把小辮子，小小的臉溢滿著笑意，笑得月兒彎了似的眉毛，極不對稱的擁有靈氣的雙眸。只是，國中後，她的字典便再也找不到笑的定義了。

她的心思忽地飛溯到昔日，父親帶著范阿姨和小她6歲的『妹妹』回來，母親鎮定沉著的接待她們。當天晚上，她聽見父母討論離婚的事，沒有爭吵，沒有武打，彷彿他們討論的是明天要吃什麼菜。她沒哭，緊緊抱著這幅相框聽著父母親對財產分割的意見，除了她，當然，她不是財產。相框硬聲落地，她小心撿起，合著血水、淚水慢慢將它黏好，卻已不再完整。

「我有兩個家，也等於沒有家」。但，她不需要同情。

之後，日子一樣瀟灑的過，我卻從此跌入莫名的心疼中，四個女孩，我的正常家庭在她們面前成了奢侈。

大學，關關只選擇歷史系，她說她對現代人沒興趣。便想，那我們呢？是我一股腦兒將自個的問題丟給她的，所以，她覺得我們是她的責任，所以，她愛我們比自己更深。知道她不輕易表露感情，這番話更令我不捨。也更不捨得走，心都留在這裡了，怎能若無其事地就上台北去過我的生活呢？

大三，關關談戀愛了，而我正陷入一個人的苦戀中，但也真心替她高興。留了一頭長髮的她更加清新脫俗，我卻剪去三千煩惱絲，燙了可愛的妹妹頭，像朵小香菇。她們卻說很可愛，其實我知道，我永遠成不了男孩眼中的氣質女孩。

第四年，只唸三年的我畢業了，正式走入社會，卻沒放棄我的苦戀，關關的男友惟君入伍，碰巧被分發到台北，關關帶了子衿便常上來探訪，也因此，子衿認識了惟君的同袍峻彥，而楠楠認識學校附近一加工廠的小開，正專心的為當個第二代稱職的女主人做準備。即使之前的事件有如過眼雲煙，我們卻不再同高中時親密了。我則如哥哥所願地從商，卻只是忙著當個稱職的小會計，沒天沒夜地陷入與數字苦鬥的戰場中。

原本，故事到此應該沒有高潮迭起的劇情了，但，在一個炎炎夏日的午夜，子衿跑來問我關關有沒有來找我。沒有，我剛加班完才回到家呢！怎麼了？

平時最軟弱的子衿突然崩潰的說：「出事了！惟君沒有回營報到。」仍期待峻彥回心轉意的她接到電話，卻是惟君再不回營，將受到嚴厲懲罰。

子衿被峻彥玩弄感情並在營隊裡傳得沸沸揚揚，之後便未曾見她上來，可是，惟君怎麼會沒回營呢？

原來，關關要分手，她覺得她對子衿有責任，上個月惟君已鬧到學校去，關關卻說，她從未愛過他，因為覺得他也是孤單的人，與她屬於同一個世界，才想陪他一段，就只是陪他一段，只是這一段路提早走到盡頭罷了。

這時，大嫂憂慮的說，楠楠有打電話來，說是關關正在后里處理一件火車意外事件。在惟君母親苦苦哀求下，關關從嘉義陪著惟君坐上火車回營，火車剛過台中不到3分鐘，惟君便說要到走道抽煙，便再也沒回來。我無法再聽下去，全身顫慄不已。

關關，妳怎麼承受得起？關關，相片中愛笑的關關，睿智的眼神總會飄向遠方的關關，在童年便已沒有愛的妳，為何需承受這麼多的傷痛，妳，還能愛人嗎？原來，在前些日子我仍沈浸在自己的悲情中，竟忽略了妳落寞又帶點不在乎的神情，妳說：「不再愛了」是這個意思嗎？

這事件，讓我徹底清醒，並從悲苦的感情中走過來。離開了台北，回到我們經常相聚的綠城-中興新村。陽光一樣燦爛，人們依然悠閒的在廣場上來來去去，彷彿我們從未離開過，但，我們確曾走出去，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走出去過，只是傷痕累累的回來。

噩夢醒時沒有欣喜

甜夢過後不再悲哀

曾經

我是個癡傻的女孩  

- 瓊虹詩集-

《子衿 - 來不及說出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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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總會對最初的愛棧戀

不論現在的你幸不幸福

即使那最初的依戀是多麼令人不堪回首

你總會將它藏匿

當作最美最傷的回憶

傷人最多的總是最美

曾陪伴身側 令你開心 無怨悔地默默照顧你的

卻總剩一張模糊了再也勾不起記憶的臉

世界竟是如此不公平

Are you gonna stay with the one who loves you?

Or are you going back to the one you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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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衿，一位內向和極度自卑的女孩，或許是關關的聰慧、楠楠的光亮耀眼，和嬌羞可愛的我，因為常吸引男同學側目，而使得她自覺遜色而更加自卑，聽她說此言時，我們三人竟覺得羞愧，因為我們太不可一世又急於想昭告世人的自信，是她最大的致命傷。

高中時，楠楠一直是男同學的哥兒們，口才一流，連教官都對她賞識不已。關關文采佳，整日尼采、叔本華等哲學名言朗朗上口，搭配一身傲骨風範，是學校有名的才女。至於我，天生膽小又愛臉紅，雖不是美麗佳人，卻總會招蜂引蝶，一些自認我非常需要保護的男孩，寫了一整本詩呀詞的送我，卻被我羞怯地交給導師並問「我該怎麼辦？」這句話給害慘。只有子衿，看所有的光芒籠罩在我們三人身上，但她都默默，因為，除了我們，她沒有朋友。

記得高二時，三個女孩才兜在一起，怎麼變成好朋友？因歷史久遠已不可考，也可能是互相欣賞，或是互補心態，便常聚在一起。有時漫步走到省訓團，躺在一片綠地上看星星，子衿就住附近，關關帶她進來這個小團體後，我們更是於晚自習後，夜夜坐在大草坪上，唱起了聖詩 - 若。還記得那年，不會彈吉他是頂遜色的事，我們卻不知天高地厚地報名參加校內舉辦的音樂會，我沒日沒夜的天天坐在自家庭院練彈，手指都脫了一層皮還是不肯罷休。也曾趁著第一顆星子閃爍天際時，四人施施而行來到省訓團練唱，唱橄欖樹、Today，竟成功的在學校唱出名號，子衿第一次感到自己也是眾人注目的焦點，也開始對自己有了信心。

聯考，子衿考上國立大學，我們笑他惦惦吃三碗公半，她竟沒頭沒腦的哭了起來，仍是那副德性：還沒開口，先淚流滿面。她難得感性又結結巴巴的說，如果沒有我們，她肯定考不上……。沒搞錯吧！都是我們帶她到處吃喝玩樂，這也算是功勞嗎？楠楠故意吃味的虧一虧她，沒想到子衿卻哭得更兇，唉！太軟弱的人是經不起玩笑的。

各自上大學，下課後子衿還是跟著關關，像是關關隨身背著的包袱一樣，因此也很少參加學校班際活動。關關與惟君談戀愛，也常因為放不下子衿而顧慮太多，惹得惟君不高興，惟君到台北圓山當兵後，便介紹子衿與他同隊的室友峻彥認識，至於他們如何交往，我一概不清楚，關關或許累了，也或許覺得有人幫忙照顧子衿，便任由他們自由發展。

其實，我們都了解子衿那因缺乏自信而從不敢有自己意見的懦弱個性，在她的字典裡找不到拒絕這兩個字，所以，當關關從惟君那裡聽到室友以嗤笑的語氣討論峻彥的床事時，她才氣急敗壞的找我們出來商討對策，也氣子衿這麼不懂得保護自己。在關關的房裡，為了逼出子衿的真心話，我們第一次買了玫瑰紅酒，微弱的燈光下，子衿只是一味的哭泣。

我氣急的說：「妳以後怎麼辦？怎麼這麼傻？」這些毫無意義的話馬上被關關制止，便緊緊摟住子衿瘦弱的肩，才發現，子衿怎地如此消瘦，她竟然只有36公斤。

她說：「他問我愛不愛他，如果不肯，就表示不愛他……」。而她知道，這輩子，她只會愛他一人，因為，在他身上，她找到了愛，不管這個愛是否是虛假。所以，她願意等他回心轉意，卻沒想到，峻彥竟是不恥地將這件私密的男女情事在隊上到處宣揚，這對子衿等於宣判了死刑。

關關因此相當自責，每天陪著子衿，就怕她想不開。也因此，她斷絕了惟君的愛，她要惟君徹底死心，便說出與他交往的真相就是：她從未愛過他，因為覺得他也是孤單的人，才想陪他一段，就只是陪他一段！卻沒想到，惟君要的是她的一輩子，也因此，用慘烈的手段來換取他在關關心中永不能抹去的影子，一輩子再也抹不掉的傷痛。

我離開台北後回到中部工作，每週固定與死黨聚會。大家各自畢業後，楠楠順利嫁給工廠小開，並積極的幫子衿物色可靠的對象。我則在鎮上的貿易公司裡當秘書，也仍在適應無人可愛的渾渾噩噩中過日子，直到公司年近40仍單身的副總經理明示、暗示地展開追求，我才倉皇逃回台北，並遇見了我的Mr. right，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小女人生涯。

關關，一個人到國外遊學，原本崇尚不婚，但一次尼泊爾旅遊，在高山的雪崩中遇到了同樣大難不死的他，當雪幾乎掩埋到她的大腿時，關關反而覺得自己已解脫了，就這樣死去也是值得的。在第二波大雪覆蓋下來之前，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將她與同行的人拉起，是惟君嗎？這場大雪聽說奪走了多人性命，也促成了一段姻緣，只是他們約定，這輩子都不生小孩。

子衿，認識了楠楠老公的小學同學，雖然只有高職畢業，但還算體面，便與他共結連理，只是，這個故事卻沒有Happy ending。

隨著孩子出生，子衿才體認到，她根本不愛她先生，因為她的懦弱使得婆媳不融洽，也因為她的不快樂，夫妻關係總是一頭冷一頭熱，她先生因為自己學歷比不上老婆而顯得自卑，卻也對子衿疼愛有加，但子衿卻不在乎。她與孩子也不親密，孩子都是婆婆帶在身邊，身兼數份英文補習班教課的理由，她可自由的來來去去。我們常勸她要珍惜眼前幸福，她卻聽不下去。

這一年，她考上小學代課老師，但她希望自己能當個正職的老師，最好選個離家最遠的學校，可遠離老公、遠離孩子，然後，等峻彥回來，原來，她曾請弟弟代打電話問峻彥家人，他出國留學了。

但也在這一年，她又懷孕了，無奈之下，她便將整個重心都放在讀書上，老公的貼心也視為理所當然。月子還沒坐完，她便堅持參加考試，這方面的固執是我們所陌生的。長年住在國外的關關專程回國探望我們及孩子，一看到關關，子衿又恢復當年小女兒樣，紅了眼眶結巴的說不出話來。

在自家工廠工作的老公，一直有雄心大志要擴廠，子衿坐月子期間，他要兼顧工廠雜務，夜晚又幫忙帶小孩，著實疲憊不堪。那一天，子衿用嬰兒車推著孩子去買奶粉，突然心血來潮地想幫孩子買玩具，有鈴鼓聲的玩具，搖起來叮叮噹噹響，子衿回憶著：綁在鈴鼓上的鈴鐺卻斷線了，她也沒細想，還抱怨老闆怎麼賣這種劣質品。回到家，電話鈴響起，是警察局打來的，老公的車子被重型摩托車撞擊，摩托車闖紅燈，所以整個撞擊力道全集中在駕駛座，肇事者未滿18歲。

「我老公呢？」子衿想是不是有人跟她開玩笑？因為他先生常說：「意外險不用保太多，壽險就一定要保障多一點，因為，為了我的老婆、我的孩子，我開車都很小心，一定不會出意外」。

警察說：在加護病房，呈重度昏迷，非常不樂觀。

第一次很仔細的看著先生的臉，竟是在加護病房的床上，很安詳，好像睡著了，因為太累了，只是睡一下就會起來了的感覺。

「孩子晚上很吵，我都睡不著呢！」她恍惚著。

再摸摸粗糙不堪的臉，原來，先生變得如此蒼老，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呢？

從無神論者的她，第二天便跑了十幾間廟，婆婆說要跪著一直求，一定可以將人求回來。

第三天，她終於第一次反抗婆婆指令，她不要去廟裡，她要陪著先生，陪他說說話，她竟然想不起以前都跟他說些什麼？

「我一直說一直說，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什麼？」子衿哭乾了眼，啞著聲音說著。

「然後，他笑了，大概覺得平時總是安安靜靜的老婆怎麼這麼吵呀！」老公的眼角流了淚之後，就走了，真的睡著了，再也沒有醒來。

後來，子衿才想起，她對老公說：「對不起，從來沒有說過：我愛你」她便一直說一直說，就怕來不及說，便成了永遠也說不出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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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已過了十年，子衿順利考上正式老師也分發到不錯的學校，離婆家近，孩子就近有人照料。看當年那個怯懦的女孩，為捍衛孩子而努力堅強的生活著，這麼強大的改變令我們心疼，更令人敬佩。

關關每年都會回國住1個月，所以，我們都會拋夫棄子、排除萬難的參加聚會，當年，在學校圍牆左側第三棵樹，曾埋下我們19歲的願望，內容只有自己清楚，說好，20年後要回去並將它挖出來看是否願望成真，可惜，921地震摧毀了部分校園，包括那棵樹，不知是否有人挖到了，並拿出來看看當年四個女孩天真的夢想。

無所謂了，活在當下，才是最真實也最珍貴。

Are you gonna stay with the one who loves you ?

Or are you going back to the one you love ?

選擇你所愛

愛你所選擇

我相信，被愛才是最幸福的。

初稿/寫於 96/03/08